京都已戒严。</br> 京都的千家万户都关上了门,也都关上了窗。</br> 但在门缝中,在窗洞里,却有一双双的眼睛在观望。</br> 街上有一队队的士兵走过,有羽林军,有城卫军,也有京兆府的小股捕快。</br> 相府的防备比任何时候都要森严。</br> 姬泰整整两天两夜没有合眼,他双眼通红的在书房中来回的走了许久。</br> 他的书房中有许多的高官大员。</br> 他们不是来相府避难,而是在这里等着京都变局的消息。</br> 可至今已过去了三天,那些消息却一个都还没有传回来。</br> 比如南屏城和凤来城的兵,这时候本应该兵临城下。</br> 比如五城兵马司的大都督高占庭,这时候本应该掌握了四方城门,本应该打开那四方城门,迎接南屏城和凤来城的兵进来,可高占庭竟然悄无声息的失踪了!</br> 还比如被神武军占领了的太安城,按照计划,此刻当已被赤焰军攻陷。</br> 等等。</br> 就在姬泰焦躁不安的时候,大管家康时济匆匆走了进来。</br> 他躬身一礼,低声说了一句:“老爷,奚帷来了!”</br> 姬泰一惊,而后一喜,“请!”</br> “老爷,奚帷不是一个人来的。”</br> 姬泰眉间一蹙,“来了多少人?”</br> “很多!”</br> 康时济话音未落,书房外已站着一个穿着一身黑袍带着一面黑巾的老人。</br> 姬泰的视线从这个老人的肩上越过,便看见了秋雨中的院子里,站着黑压压的一群黑衣士兵。</br> “这是什么意思?”</br> “京都有些乱,老夫当然要考虑安全……”</br> 奚帷一步踏了进去,看着这满屋子的文武大臣,顿时露出了一抹笑意:</br> “姬相这是把朝廷搬到自己家里来了?”</br> “总得商议一些事……请坐。”</br> “老夫还有事,就不坐了。”</br> “何事?”</br> “迎赤焰军入城。”</br> 姬泰顿时大喜,“何时能入城?”</br> “大致傍晚时分。”</br> “太安城如何了?”</br> “太安城的兵,不是神武军!”</br> 姬泰一惊,“那神武军呢?”</br> “一万在怀山郡,两万在……皇宫!”</br> 姬泰还有其余大臣们一听,顿时瞪大了眼睛。</br> 姬泰连忙又问道:“那……千牛卫……?”</br> “除了陈哲和他的左卫之外,其余人,全死!”</br> 姬泰闻言,有如一道惊雷在他头顶炸响。</br> 他踉跄后退两步,幸亏被康时济一把扶着,他难以置信的看着奚帷,“这么说,我儿姬拓……”</br> “也死了。”</br> “不过你莫要伤心,围墙倒下,终究会砸死许多人的。”</br> 奚帷的视线从姬泰的脸上划过,他扫了一眼这满屋的大臣们,眼里露出了一抹鄙夷的色彩。</br> 他抬步走出了这处书房,转身对姬泰又说道:</br> “你的儿子只是比你先走了一步。”</br> “本来,你是应该留给李辰安来杀的,因为他亲手杀你,能让他得到更好更大的名声。”</br> “但我想了想,染血这种事,他还是少做一些比较好。”</br> “我这个老头子反正也活不了几年了,这种事,还是我来办。”</br> 姬泰大惊,“你……你究竟是谁?”</br> “不是说好的宰了李辰安的么?”</br> “你、你……老夫明白了!”</br> “奚帷,你从头到尾所布的局,并不是针对李辰安,而是针对老夫!”</br> 奚帷眉梢一扬,“你?你何德何能值得老夫去布局针对?”</br> “你去死吧!”</br> 他挥了挥手。</br> 那群士兵冲入了书房。</br> 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响起。</br> 片刻,寂静无声。</br> 血从书房中流了出来。</br> 流到了这院子里,随着雨水流入了泥沟中。</br> 奚帷看了一眼,转身,带着这群早已从祁山下来的死士离开了没有留下一个活口的相府。</br> 这一天,京都无数大臣满门被灭。</br> 这一天,姬泰的首级挂在了城墙之上!</br> 这一天,姬泰一系几近全部授首的消息在京都传扬开来。</br> 于是,那些原本关着的千家万户的窗忽然开了。</br> 而后,那些门也逐渐的开了。</br> 有人从门里走了出来,初时胆战心惊,而后胆子渐渐地大了起来。</br> 他们也握着刀。</br> 家里的柴刀或者菜刀。</br> 他们开始聚集,就像涓涓细流一般向挂着姬泰首级的那处城墙而去。</br> 就在那城墙下的广场上,他们汇流城河。</br> 他们看见了那张熟悉的、原本令他们畏惧的头颅,他们欣喜,呐喊,狂欢,然后向皇宫而去。</br> 皇宫外,京都的百姓渐渐在此汇聚成了海!</br> 苏沐心也在这海中。</br> 他无比震惊的看着这些状若癫狂的百姓,然后看了看皇宫的那堵原本极为坚固的墙,忽然觉得那堵墙恐怕真会倒下了。</br> 他离开了这片海,回到了太学院后院恩师的那处小院。</br> 依旧是那方凉亭。</br> 花满庭已坐在了那凉亭下,已煮上了一壶茶。</br> ……</br> ……</br> 三皇子宁知远极为紧张的站在菊园旁。</br> 丽贵妃放下了锄头走了过来,看了看宁知行的那张有些惶恐的脸,淡然一笑:“怕了?”</br> 宁知行咽了一口唾沫:“孩儿有些担心。”</br> “担心两万神武军守不住?”</br> “嗯,”</br> 宁知行点了点头,“奚帷造的这个势头太厉害,他煽动了太多的京都百姓,神武军恐难以应付。”</br> 丽贵妃向近前的一处小榭走去。</br> 将锄头放在了门口,将斗笠和蓑衣挂在了墙上。</br> 一名宫女端来了一碗热腾腾的姜茶,她接了过来,喝了一口。</br> “东宫那边有什么反应?”</br> “孩儿刚从那边回来,太子哥哥……他似乎并不畏惧,反而还有些欣喜,这不知为何。”</br> 丽贵妃放下了茶盏,看向了窗外的秋雨,还有秋雨中显得更加娇艳的那些菊。</br> “奚帷确实下了一步好棋。”</br> “但所有人似乎都忽略了一个人。”</br> 宁知行一怔:“谁?”</br> “怀国公,怀平山!”</br> “宫墙外的百姓看起来确实很多,但羊永远是羊,数量再多也是羊。”</br> “皇宫被围,东宫危险,怀平山怎可能看着自己的亲外孙立于危墙之下?”</br> “南屏城和凤来城原本被姬泰掌握,娘本以为这两城的卫戍军会被姬泰所用……现在看来娘还是小看了怀平山!”</br> 宁知行咽了一口唾沫:“娘的意思是……这两城的五万兵马,实则是怀平山的人?”</br> “原本娘仅仅是怀疑,但现在可以肯定。”</br> “为何?”</br> “因为奚帷没有发起对皇宫的攻击!”</br> “他恐怕也意识到情况不对。”</br> “他要想攻占皇宫,就必须先解决那两城的卫戍军,不然就会面临前后夹击之不利局面。”</br> 秋雨簌簌,丽贵妃面色忧沉,“怀平山才是那只黄雀啊!”</br> “会死很多人的!”</br> “这不是秋雨,而是一场……血雨!”</br> </br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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