秋雨渐浓。</br> 怀山郡所有的铺子都打了烊。</br> 因为就在小镇子外不远的地方，已有了怀山郡历史上从未曾出现过的巨大数量的兵卒。</br> 对于怀山郡的街坊们而言，这显然令他们担忧恐惧。</br> 因为就算是战争发生在城外，最终的流匪可依旧会跑到城里来。</br> 怀山郡不是军事要冲，它没有城墙。</br> 一旦流匪进入，它就是个没穿衣服的姑娘。</br> 所以家家户户大门紧闭，唯有香满坊的门还是开着的。</br> 倒不是那个胖老板心大，而是铺子里有一个正在喝酒的客人！</br> 这个客人已经喝了半个时辰的酒，却没有动筷子去吃一口那卤猪尾巴。</br> 这个客人年约四十，穿着一身青色儒衫，身上也没有武器，只是左手抱着一个漆黑的小坛子，看起来像是个中年秀才。</br> 这客人的酒量很大。</br> 这半个时辰里，他已喝了足足三坛子酒！</br> 这个客人看起来似乎也有心事。</br> 就像多年不第，他的眉宇间似乎有一缕若有如无的忧愁。</br> 胖老板探出头去望了望空寂无人的街巷，转身走了过来，态度很是谦恭，因为他总觉得这秀才的身上有一股令他畏惧的高贵气质。</br> 比两天前的那个老头可怕！</br> “老爷，您……您看看是不是早些离开这地方，小人、小人也得要关门了。”</br> 中年男子从怀中取出了一锭足足十两的银子，放在了胖老板的面前。</br> 没有抬头，依旧在喝酒。</br> “拿着银子，你走。”</br> “这……”</br> “外面下雨，雨中喝酒不舒服，我尚未喝够，算我买下了你这铺子！”</br> 胖老板小心翼翼伸出了手，抓住了这锭银子，躬身媚笑：“多谢老爷！”</br> 他转身走了去。</br> 回头又看了一眼。</br> 却并没有离开怀山郡，而是急匆匆去了怀山郡的那处荒废的码头。</br> 他站在雨中的码头上焦急的眺望着，而后，他看见了雨中驶来的一艘船。</br> 这艘船停靠在了岸边，率先下船的是一个身高八尺戴着面具的魁梧男子。</br> 他是夏运虎！</br> 胖老板躬身走到了夏运虎的面前，低声说了两句话：</br> “大先生已离开。”</br> “燕基道在店里。”</br> 对于丁大先生的离开夏运虎并没有觉得奇怪，他奇怪的是燕基道在店里！</br> “何时来的？”</br> “大半个时辰了。”</br> “长孙先生可在？”</br> “就在镇子外面……上将军吴冕率领的赤焰军……赤焰军后面的队伍是刚来的，应该就是定国候钟离破率领的兵。”</br> “我知道了，你走吧，走的远远的！”</br> 胖老板直起了身来，那双不大的眼看着夏运虎，看了片刻，他抱拳，躬身一礼：</br> “委屈你了！”</br> “但你现在不能去救长生先生！”</br> 夏运虎眉间一蹙，“为何？”</br> “先生有言，你去长乐宫……继续卧底！”</br> “然后呢？”</br> “先生说，等！”</br> “等什么？”</br> “等皇长子现身！”</br> 夏运虎没有再问，但眉间的疑惑却更加浓郁。</br> 就在这时，胖老板忽然伸手，拔出了夏运虎腰间的那把短刀，夏运虎大吃一惊，伸手，他握住了刀柄！</br> 短刀刺入了胖老板的腹部！</br> 胖老板嘴角溢出了血，脸上露出了一抹笑意：</br> “记住，你是皇城司的叛徒！”</br> “此间，有奚帷的人在看着。”</br> “李辰安，不能死……你……等……大先生……回……来……！”</br> 胖子后退一步，短刀抽离了他的腹部。</br> 他“砰！”的一声倒在了地上。</br> 夏运虎深吸了一口凉气，眉间一凌，跨过了胖老板的尸体，带着这只队伍向祁山走廊而去。</br> 他没有回头。</br> 也没有去看看此刻长孙惊鸿所面对的局面。</br> 他仅仅是在路过香满坊的时候转头看了一眼。</br> 燕基道正举着酒杯，也向他看了一眼。</br> ……</br> ……</br> 小镇外。</br> 奚帷的视线越过了长孙惊鸿，他一直盯着越来越近的那支万人的黑甲骑兵。</br> 直到那支骑兵停在了长孙惊鸿身后十丈距离。</br> 他的眼里露出了一抹失望。</br> “樊老夫人对我，果然无爱！”</br> “老夫本以为她会亲自前来看我一眼，再问我一句为什么。”</br> “可她终究没来！”</br> 他的视线落在了长孙惊鸿的脸上。</br> “该来的，都来了。”</br> “那么可以开席上菜了。”</br> 他转身，上了那辆马车，伸出了一只手来挥了挥。</br> 上将军吴冕一声令下：“赤焰军……战斗！”</br> 他打马而上，长孙惊鸿拔出了插在地上的刀。</br> 他从地上飞了起来，飞入了雨中。</br> 他身后的神武军也在这一刻发起了冲锋。</br> 赤焰军身后的钟离破派出了一半的人参与了这场战斗。</br> 他的人，一半向后……</br> 后，是祁山。</br> 祁山里有一万死士，却迟迟没有出来！</br> 怀山郡里却走出了一个人。</br> 他手里抱着个酒坛子，一边走一边喝。</br> 他来到了钟离破的面前，喝光了最后一口酒。</br> 他抬起了头。</br> 钟离破皱起了眉。</br> “燕基道！”</br> 燕基道将手里的空坛子一丢，笑道：“好久没回京都，京都居然变得如此热闹。”</br> “你们该干啥干啥，我……我就是路过，然后看看。”</br> “若是方便，让我过去。”</br> “多谢！”</br> 钟离破看了燕基道三息，伸出了一只手来挥了挥，队伍让出了一条路，燕基道拱手一礼，当真就这么背负着双手从队伍中走了过去。</br> 他来到了正在厮杀的战场的边缘。</br> 然后身子忽的一闪。</br> 他已出现在了那辆漆黑的马车旁。</br> 然后他抬起了头，看向了从雨中劈来的那一刀！</br> 那是长孙惊鸿的一刀！</br> 他一直看着那把刀，直到那把刀距离马车只有尺许，他抬起了一只手。</br> 这只手在空中一抓。</br> 他抓住了长孙惊鸿的刀背！</br> 长孙惊鸿心里大惊，“燕基道！”</br> “长孙先生，好久不见！”</br> 他松开了手，长孙惊鸿落地。</br> “你不是已云游至吴国？何时来了这里？”</br> “本想去吴国的洗剑楼看看，”</br> 说着这话，燕基道忽的拉开了马车的门。</br> “主要是想瞻仰一下洗剑楼的圣地忘情台，”</br> 他伸出了一只手，将里面的那个黑袍老人一家伙给拽了出来。</br> “没料在洗剑楼遇见了一个人。”</br> “谁？”</br> “吴洗尘！”</br> 长孙惊鸿眉间一蹙，“他不是去了越国和九灯和尚一战么？胜负如何？”</br> 燕基道点了点头，“输了，所以我见到的并不是吴洗尘本人，而是一个罐子……装的是他的骨灰！”</br> “……”</br> “送那罐子来的是一个少年和尚，他说吴洗尘临终有一个遗言。”</br> “什么遗言？”</br> “那少年和尚是九灯和尚的关门弟子，法号不念，而李辰安是吴洗尘的关门弟子。”</br> “吴洗尘的遗愿是……五年后，李辰安与不念和尚再战！”</br> “他的骨灰坛子埋在了洗剑楼，不念和尚希望我能将这事转告李辰安，我想了想，也很想看看吴洗尘收的那个弟子，所以我便回来了。”</br> “然后听说了一些事。”</br> 说完这句话，燕基道揭开了黑袍老人的面巾。</br> 他当真是商涤！</br> “他不是奚帷！”</br> “你怎么知道他不是奚帷？”</br> “因为奚帷是……大宗师！”</br> 长孙惊鸿一惊，“樊老夫人危险！”</br> </br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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